diamond

不见我困窘我失重漂流(大杂食党,磕!都可以磕!)

【薰嗣】直到尽头 (2)

 #全文1万+,二发,七日之死

    完

  

  

  人总是会在某些很平常的时刻突然明白一些道理。

  比如我在幼年时的某一天终于明白了“我在别人那里并不重要”这个道理,但我真的是个滑稽的傻子,一次次头破血流后才猛然反应过来。

  而在少年时期的今天,我又意识到我在自欺欺人。

  我真的不需要爱吗?还是谁给我爱都可以换取我的摇尾乞怜?不,不是的。

  我才意识到我狭窄的世界已经全部被他占领,我好恨他,也好爱他。

  时至今日我已经完全违背了我的意愿,我无可救药地擅自把他作为了依靠。但他为什么一定要走呢。我颓然陷入一场甜蜜的迷梦,摇摇欲坠。

 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扑向这团火,然而现在唯一的热源也离我而去,我如此懦弱地丢弃了他。他也要离我而去了,他说不定会去别人哪里寻找爱,我就说了嘛,我这里哪里会有那种东西。


  我去了所有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,甚至去了那天我们相逢的岸边,但在浪花奔涌的嘈杂声中我犹如丧家之犬,一无所获。

  天色已晚,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,几道闪电伴随着沉闷的雷声出现,第一场暴雨就这么来袭了。 

  我呆愣着站在原地,任由雨水包裹我全身,这种感觉并不好受,我想明天我或许会生病,然后一个人吃药,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好起来,再一个人把自己埋葬起来。

  悲伤之类的东西大都是见不得人的,我的老师早已经这么告诉我了,在我被批评得一无是处的作文本上。

  已经淋湿了,再避雨也没有用,快到家了,就这么回去吧。

  但手腕突然被扯住,大雨之下视线都是模糊的,可我还是看清了他的银发。

  “雨很大啊,带我回家吧,真嗣君,你看,我可以触碰到你了哦。”

  我扑向他,扶着他的肩膀不可抑制地嚎啕大哭。

  

  那一晚始终有雨声,我在雨声里同他呢喃,我把我所有的妄念诉说给他,并且贪得无厌地索取着他的怀抱,我扶着他的肩膀与他额头相抵,凭借气息找到他的唇,慢慢靠近。

  “真嗣君,如果我在即将要离去之际却给你一个吻,这是正确的吗。”

  神明顽劣无比,祂从来都是那个最恶毒的家伙,我早就知道了。要不然为什么这些恩惠都来得那么不合时宜呢,无论是对我,还是对他。

  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不敢开口,因为我们都怕神明不给偏爱。他向我走来那个清晨,意味着一朵花的绽放,也预示着它的衰败,由此,我从见他就感到悲伤的原因也终于有了解释。

  我们都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,现在却为了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家伙满脸泪痕,只不过我如山倒,他如冰化,那一瞬间我们都是一滩烂泥。

  原来……是这种感觉吗,从前一直不能理解的情感,亲眼目睹别人痛苦也无法设身处地的情感,原来是这种感觉吗……原来大家在哭泣的时候,会这么难受,鼻子堵住,呼吸不畅,完全不能睁开双眼。

  我在终于理解情感这一刻,失去了什么东西。

  他一只手抚上我的脸,勉强为我擦干净眼泪。

  “真嗣君,我终于明白了。”

  我望向他,他的眼瞳那么红,衬着他的皮肤如同飞鸟的白羽渗血。他说:“原来我得到爱那一刻,就是我死去那一刻。”

  我关掉台灯,终于捧上他的脸。

  “给我吧,哪怕是最终一吻。”

  即使爱与死是对等的关系,你也可以把这些都尽数交给我。

  “我爱你。”

  

  罐子里有很多颗糖,但我只要一颗他给我的就够。哪怕我知道他有可能停留不了太久了。

  他说,真嗣君,我已经记不清夏花的样子,阳光的样子,所以一定要来见你,因为已经记不得爱是什么样子,所以一定要来找你,即使可能明天我就要消失,但在今天我还是忍不住要跟着你。我问他是不是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偷看我,他嘴角弯起,答案显而易见。

  我好高兴,我终于可以拥抱他,从身体到心灵,我将短暂地拥有我的爱人。他迷路了也无所谓,因为我会去找他的。

  我拥住我的火,专心致志地飞扑进去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“这部电影叫什么。”

  “《诗无尽头》,你看懂了吗。”

  血肉与骷髅在狂欢,其中唯一纯白的天使自由而狂乱地堕落。

  “没有。”

  “我从未活过,我出生便死去,死于众多死亡之间。”

  他念叨着电影里的台词,我在雨天的潮湿气息里昏昏欲睡。

  我知道我在做梦,梦是我苟活的空间,梦醒了我的人生就会溃败。

  “但即使死亡无可避免,也一定有一些东西能够超脱死亡而永久存活下去。”

  我们继续看那些艰涩的长片和老电影,在昏暗中靠着彼此头脑昏沉,在困倦的时候紧紧拥住对方。

  也有的时候我们互相为对方念诗,念生命与死,念无奈与爱。

  “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,我给你萧索的街道、绝望的落日、荒郊的月亮。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。”

  我们一同去雨后的街道漫步吧,就那样,一起在这个纷杂的世界孤独下去。

  你会永久爱我吗,即使我脆弱无比。

  “我给你我的寂寞、我的黑暗、我心的饥渴;我试图用困惑、危险、失败来打动你。”

  我们都知道彼此会应予的,对吧。

  在他这里,我是枯死的壳,衰退的果,和新生的芽,我是矛盾的树,我向死又抽芽,昂扬又垂败,我在无数的死亡中迎来我的死亡。

  

  七日之后,死树倒塌。

  世界充斥着悲伤,绚烂的万物转变为色块交错分布的黑白之境,我在七天之后埋葬了我的夏天。就如同心底早已预料到的那样,神明从不会给我降下额外的恩惠。空气里传来潮湿的气味,如同我腐烂的心脏。

  我在混沌中躺在床上,像是遭遇了一场重感冒,记忆里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不清,少年灌风的白衬衫如同风暴中断翅的飞鸟,不可抑制地远去了。

  窗帘是什么时候拉开的,我已经不记得了,大概是几天前,也可能是昨天。阴雨天里没有刺眼的阳光,夏天终于结束,我的太阳也终于坠落了。

  

  时间过去了多久?我很饿了。我应该去做什么?但现在无论如何也活动不起来,我的大脑或许在发生病变,想让我活生生溺死在回忆里。

  但突然传来了敲门声,我不得不起来开门,门外是邻居家的小姑娘,她穿着可爱的雨衣仰头看着我,旁边跟着那只我经常回去投喂的猫咪。我蹲下触碰它的猫耳,看见它绿色的眼眸。

  “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。”

  小妹妹手里抱着一个玻璃罐子,朝我晃了晃:“这是我出门时看到的,上面贴着一张便条,让我把它给哥哥。”

  小妹妹走了,猫咪依旧在门外蹲着。

  玻璃罐子里是一卷被丝带扎起来的纸,我把它随意放在桌上,并没有打开。

  暴雨来得很急,我或许真的是感冒了,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就昏睡过去,迷迷糊糊中好像有电话声在响,断断续续很多次,但都被我的梦淹没了。

  我独自一人,试图用自身的停滞来对抗不停流逝的时间,无比可笑。我说不清我为什么要这么做,人们不都是朝气十足的吗,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,什么都想逃避,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,我为什么不能也每天开心呢,什么会这么难呢。快乐是一门必修课吗,那为什么没有人来教会我。

  真是可怕啊,谁来教会我啊。

  太阳如同上帝手中的一个玩具球,每天被抛起又落下,掌握着开幕落幕,于是光阴也在这个星球上来回更迭,日出时我遇见了一个人,日落时我就失去他,如此合理又寻常。

  

  他离去是在一个模糊的黄昏,在夕阳下赠我一支燃烧的红玫瑰。我问他那个愿望还算不算数,我说如果我想要列车永远不会到尽头,那你会为我停留下来吗。他低头抵住我的额头,承诺我下一次的遇见,玫瑰在心脏处的位置燃烧,我随着他的消失失去依靠。

  一瞬间的天旋地转,梦里的我昏睡了,现实的我被惊醒了。我在梦里崩溃失序,醒来就面临着失去。

  那个夏天燃起山火,焚毁我灵魂。

  

  电话铃声和玻璃碎裂的声响砸碎了我的梦境,美里小姐焦急地询问我为什么这段时间都联系不上,我说我生病了,记忆也好像丢失了,我好像是想找到某一个人,可那是谁呢。于是我问她有没有见过他,她用疑惑的声音作答。

  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,那只白色的猫咪在被砸碎的玻璃罐子旁坐下,我爬起来想要收拾玻璃残骸,却在一瞬间看见猫咪的眼睛变成了红色。

  “我们会再见的,真嗣君。”

  “我叫薰,渚薰,我或许就是为了和你相遇才出现在这里的吧。”

  他像一只暂时迷路的飞鸟,在我这里停留片刻,就走了。临行前他留下一根飞羽,终于告诉我他的名字,然后奔赴往那片血红之海。

  

  那是谁呢,那是谁呢,那是谁呢。

  重感冒似乎痊愈了。我记起他微笑着把我推向围着篝火旁又唱又跳的人群,记起空荡荡的末班列车里的吻,还有我与他所有的羁绊,记起我与他之间如同蜘蛛网般黏腻又脆弱的千丝百结。

  

  你在哪里呢,你在哪里呢?

  思念迅猛得如同山火,一时间将记忆的森林轰然摧毁,我在记忆的迷雾里胡乱寻找,四处乞求依靠。

  我找到邻居家的小妹妹,问她有没有见过那个人。

  “见过呀,他好好看,有白色的头发,像天使一样。”

  身后响起猫咪的叫声,小白猫摇着尾巴走过来,我看见它红色的眼瞳。

  原来你在这里啊。

  还好,你真的存在过,还好,你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梦。

  

  我回到住所,从玻璃瓶的碎渣中扒出了那卷纸,是一沓大提琴谱,

  ——《D大调卡农》

  可惜没有合奏了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我最终还是站在了母亲的墓碑前。

  如今它的作用已经不是让我和父亲来缅怀母亲,而是成为了我与他之细窄的桥梁,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沟通大部分都在这里,在静默的碑林中,两个惯于沉默的人暗中角力。

  父亲破天荒地询问起了我的身体状况,按理来说我这时候应该很高兴,但我今天很烦躁,我的猫被留在车上了。

  于是我开始直截了当地拷问,攻击他。

“您为什么并不主动跟其他人相处呢。”

  他居然好好回答我了。

  “因为一旦跟他人发生联系,就要费尽心思去维护这段关系,我很讨厌这种感觉。”

  “是吗,那您讨厌妈妈吗。”

  会的吧,毕竟你看,她那么强势又霸道,不由分说把日光、雨露都给你,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直接带走了你赖以生存的土壤,你会恨的吧,我也会恨的吧……我的话。

  “真嗣,我们都是自私的人。”他打断了我的思绪,依旧背对着我言语:“所以我一定要抓住她,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所谓了,只要我们都只记得彼此就好了。”

  “这不只是逃避而已吗。”

  我不明白,我不明白啊,这些值得吗,真是令人恼火,大人们有话总是不会直说。

  薰说过,有一些东西是会超越生死和虚无而存在的,可我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,他是为什么生,又为什么死呢,对妈妈的爱把父亲折磨成了这个样子,这些难道都是值得的吗,他难道不会恨她吗。

  换做我的话,是没有立场恨他的吧,毕竟飞蛾扑火,削肉蚀骨,都是我自己选的。

  所以只有我记得他也无所谓,无法拥有他也无所谓,一切都是我自找的,可一切都是我活该的吗,原来我还是恨的吧。

  只是,我还是想谢谢你,谢谢你,曾经不遗余力地爱过我。

  但看来自此之后,我就得同时承担着这自私的爱与恨活下去了。

  

  我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父亲,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留给对方的只会是背影。

  

  “真嗣,怎么没见你那个随身听了。”

  美里小姐扔给我一瓶水,转头去开车。

  “那个很早以前就坏掉了,我刚才把它还给父亲了。”

  我和薰尝试修过,没修好,但那种事情也根本无所谓,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渐渐不那么依赖耳机,并且我发现有更重要的事情——比如我的日记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。

  我问过他,无果,一直到他消失我都没再见过我的日记本。

  真是可恶啊,留给我这么多命题。


  “哎呀,真可爱的小猫啊,它长得真漂亮,你给它取名了吗。”

  “嗯,它……我暂时还没想好它的名字。”

  对不起呀,我暂时还没勇气这么叫你。

  我想把乱跑的猫抱过来,它差点从我的膝盖上摔下去。

  可我没抱住它,它直接往汽车的后座跑去了。我急忙转身过去才发现它已经被抱住了。

  “绫波?”

  她坐在一束花旁侧,向我点头致意。

  

  “绫波你抱着花是要去哪里呢?”

  “本来因为明日香生病了,要去她家里看望她,但到了她家才知道她不在,已经痊愈并且出去旅行了。”

  “对啊,刚好我在附近,就让丽过来了。”美里小姐插话道。

  半路我们在一家餐厅前停下。

  我一手抚摸着猫咪的毛发,一手捧着茶杯,美里小姐还在点餐,只有我和绫波在聊天。

  “明日香吗,可我记得你们总是吵架,似乎关系不太好,为什么会想要去看望她呢。”

  她平静地回答道“因为是有羁绊的人。”

  “羁绊……吗。”

  “嗯,碇你也总是在和她吵架,但如果你之前没有生病的话,你会去看望她吗。”

  “会的吧,我们是朋友啊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对啊对啊。”两瓶啤酒被放到桌上,美里小姐在绫波身边坐下。

  “只要找到微妙的平衡,即使会发生矛盾,人们也是能成为朋友的,对吧。”

  可是大家都是这样,害怕与别人建立羁绊,其实只是怕伤害到自己和对方而已。

  “你看呀。”美里小姐举起丽身旁的花,是一束包装精美的洋桔梗。

  她似乎想起了一点不愉快的事,眉头打了个结:“我们去买花的时候,遇到一个好呆板的人啊,他说什么反正花都是要凋谢的,那还买来干嘛,喂,真嗣,你怎么想。”

  “话是这样说没错……但是,花凋谢之前给人们带来的开心也是真实存在的吧。”

  “就是这样的道理才对嘛!”美里小姐喝了一口啤酒,爽快地大笑。

  “如果因为害怕即将到来的衰败或者是可能会遭受的痛苦就拒绝开始,不想跟别人建立羁绊的话,那该多没意思啊。”

  是这样吗。

  猫咪在舔舐我的手掌心,我看着它,想起他红色的眼瞳。

  一个人的爱,生存,死亡都依靠与他人的羁绊实现吗。

  难怪你当初会找到我啊。

  

  所有的记忆都开始一点点复苏,我搬开钢琴旁的凳子,终于找到了我遗失的日记本。

  “所以你那时候,并不只是在练琴对吧。”

  猫咪跳上了琴盖,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,但我还是同它说话。

  “怪不得每次都遮遮掩掩的呢……薰。”

  “喵。”


  我把我的日记本翻开,看到我曾经充满负能量的碎碎念后面都被人加上了一点东西,有时候是一句安抚性的话,有时候是一个可爱的小表情,我曾经的情感都被人接住,他的字和我的字挨在一起,亲密无间。

  这样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,我看到他整洁的字迹。

  “真嗣君,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”

  ……为什么这么笃定啊,笨蛋。

  下一秒日记本被打湿,猫咪又在冲我叫了。

  “好啦,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。”


  我回到了学校,当天被一伙人逮住要我请客,狠狠宰了我一顿。

  猫咪本身年纪就不小了,它只陪伴了我29个月,大家都很喜欢它,都说我的猫很乖,但是我还是只能埋葬它。

  “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。”

  但没事的,我已经明白了,只要和你建立了羁绊,即使世界终结我也不会忘记和你的约定,即使未来要面临的是遥遥无期的等待,我也会因为你可能的到来而欣喜。

  我们都会成为对方的特有,光是想到这个世界上还可能有对方,就会感到幸福吧。

  

  又过了半年,美里小姐临时拜托我去给加持先生送饭,只不过这次在医院。

  可我记得加持先生是个警察,难道他出什么意外了吗。

  等到了病房我才搞清楚不是这么一回事,加持先生只是负责把一名自杀的少年送到医院来而已。

  “不过我们现在还是联系不上他的家人,所以还要再等一会儿。”

  加持先生坐在病房门口叹气“…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。”

  我说不出话来,我没有自杀的勇气,人类这种生物脆弱无比,不依赖着什么就完全无法快乐地生活下去,漫长的生活将成为极刑,活着那么痛苦,干嘛不去死呢,但即便如此我从来不敢自杀,我不知道为什么生,也不知道为什么死,我就这样盲目地摆动着。

  生与死的界限第一次离我这么近,我感到我的心脏都在战栗“那他现在怎么样了,抢救回来了吗。”

  “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,不过一直没醒,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,对了,我们一起去看看吧。”他说完立刻站起来打开病房门,我被挡在加持先生的背后,从缝隙里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人。

  

  我看见光,看见微尘,看见他的银发,看见他手腕上的绷带,看见令我窒息的蛹。

  “唉,他醒过来了。”

  我看着他的一双眼盯着我笑。

  电车慢慢到了尽头,日暮下我想起他最初对我说的话。

  原来不是转生……是重生啊。

  你终于回来了。

  

  这个冬天等你完全恢复,我们就合奏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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